心理学与价值.从心理学角度解析晋商的诚信体系及其现代价值

贾晓燕,朱永新

(苏州大学 应用心理学研究所,江苏 苏州 215006)

[摘要]随着《白银谷》、《乔家大院》等电视剧的热播,对晋商的研究获得了更为广泛的关注。辉煌五百多年的晋商除有其客观因素外,其卓越的诚信体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文章从心理学的角度,对晋商成功的重要因素———诚信进行解读,并分析其现代价值。

[关键词]晋商;诚信;外部诚信;内部诚信;个人诚信

晋商,主要是指明清时期的山西商人籍的商人。晋商在国内商界兴盛达五个多世纪,雄踞徽商、浙商、粤商等十大商帮之首,在中国经济史上占有十分显赫的地位,其全盛之时,大量金银从各地滚滚流回乡里,置田产、起楼阁,甚是显赫。晋商的辉煌除有其客观的社会因素外,其卓越的诚信体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1],有许多晋商诚信经商的故事至今传颂。乔家大院的乔致庸曾对信义与利润做过次序权衡:“首重信,次讲义,第三才是利[2]”,并以此训鉴后人。由此可见,晋商对诚信推崇之至。晋商的成功可以说是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的,而诚信也给他们带来了丰硕的回报,因诚信而成功,因成功而更加诚信,二者相得益彰。因此对晋商的诚信体系进行理论上的分析和探讨,进一步提出其现代价值,对当代企业诚信体系的建立和完善都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本文将从晋商的外部诚信体系、内部诚信体系和个人诚信体系进行解读,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其现代价值。

一、何谓诚信?

1．诚信的哲学内涵。中国古代曾对“诚信”有着深刻的解读。所谓“诚”,主要指真诚不欺,诚实无妄。所谓“信”,则是讲信用,重信誉。“信”与“诚”是密不可分的。特别表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对诚与信的互相解释上,即以信释诚,又以诚释信。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到“诚,信也,从言从声”,“信,诚也,从人从言”。可知,信即诚,诚即信也。从字的结构上看,其根本在于“人言为信”,“人言为诚”。在《周易．乾．文言》中亦指出“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这是因为“诚”是里,“信”是表;“诚”是神,“信”是形;“诚”是“信”的根基,“信”是“诚”的外貌。“信”在其根本要求上,必须是有“诚”之信。北宋的周敦颐在《通书．诚下》中,总结了诚信的思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诚,五常之本,百行之原也”的命题,认为“仁、义、礼、智、信”及“孝悌”等一切有关行为,皆以真实无妄的“诚”为根本。

2．诚信的实证定义。当代知名学者朱永新、沈淼等通过实证研究的方法将诚信的内涵进行了界定[3]:诚信应当涵盖真诚、诚实、守信、诚直和精诚五方面的内容。然而,这五个方面又不是平行的关系:真诚是核心和精髓,诚实、守信、精诚和诚直是真诚的外在体现,是真诚思想在具体行为中的延伸。基于诚信内涵的基础之上,将诚信体系划分为外部诚信体系、内部诚信体系和个人诚信体系。其中外部诚信体系是指组织在外部的市场经营活动中的诚信行为;内部诚信体系,是指组织对内管理过程中的诚信行为;个人诚信体系,则是指组织成员作为个体在组织活动中的诚信行为。

二、晋商的外部经营诚信体系

晋商崇信“管鲍遗风”,视经商为“陶朱事业”,崇尚信誉,讲究一诺千金,在信用制度匮乏的封建时代争取了从上层社会到普通阶层的一致认可,以诚信著称天下。梁启超曾评论说:“晋商笃守信用。”1888年,英国汇丰银行在上海的经理回国前,对晋商有过这样一段评论:“这25年来,汇丰银行与上海的中国人作了大宗交易,数目达几亿两之巨,但我们从没有遇到过一个骗人的中国人。”由此可见,晋商的诚信声誉斐然。晋商的外部诚信体系主要体现在一下的方面:

1．货真价实的诚信。晋商出售商品讲求货真价实。在晋商的诸多事例中,祁县乔家的换油事件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乔家在包头的复盛油房,运胡麻油回山西销售。经手伙计为图厚利,在油中搀假。掌柜发现后,即令另行换装,并收回售出的掺假油或补其差额。经济上虽一时受了点损失,却招得近悦远来。晋商秉持的质量诚信观念,严格保证产品质量,以优质的产品赢得顾客的信赖。他们对于生产加工的商品,从原料选择、工艺制作到运送储存,都始终严格要求、十分讲究,泡制虽繁从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省物力。因此,晋商创出了许多知名品牌,至今仍颇负盛名,如六必居酱菜、杏花村的汾酒、太谷广盛药铺的龟龄集和定坤丹等。据史料记载,由于晋商提供的砖茶质量可靠,西北人曾以砖茶代替银两货币流通,作为物资交换的手段。以至于几百年过去了,前苏联人来中国时还打听祁县长裕川的名牌“红梅茶”。

2．经营理念的诚信。晋商十分重视商业信誉,对待顾客、商家,无论大小都以诚相待,销售商品从不以次充好、以假充真,更不缺斤短两、“宁叫赔折腰,不让客吃亏”、“秤平、斗满、尺满足”、“售货无诀窍,信誉第一条”[4]。晋商中流传的这些商谚就充分体现了他们难能可贵的经营理念。

3．童叟无欺的诚信。晋商的诚信还体现在不因顾客年迈或幼弱而坑蒙拐骗,而是一视同仁的诚信。清朝末年,山西平遥城内有个讨吃要饭几十年的老太太,一天拿着一张1200两的汇票,到日升昌要匡付白银。这张汇票历时三十余年,日升昌经查验无误后,立即将本息全额兑付。原来,这个老太太年轻时,丈夫在张家口做皮货生意,赚钱后办成汇票,藏在身上,在回家途中染病身亡。几十年后老太太摸丈夫惟一的遗物夹袄,无意中摸到这张汇票。通过这件事,日升昌诚信为本、童叟无欺的声名大振,成为晋商中的佼佼者。

三、晋商的内部管理诚信体系

在诚信内涵的基础上,结合组织的管理活动,研究者沈淼从行为层面对“组织管理诚信”即组织对员工的诚信行为进行了操作性定义(2003)[5]:组织在管理过程中,行为符合诚实、守信、精诚和诚直的程度。诚实,是指实事求是,说真话,发布真实全面的信息。诚实重在对行为主体的言语以及与语言密切相关的行为的规范和要求;守信,是指言而有信,言出必行,是对行为一致性的把握,要求行为必须与言语(承诺)保持高度的一致;诚直,是指做事情秉公方正,不掺杂私心邪念,不枉断曲行,是对言行自身的规范和要求,即言语和行为必须符合公平、公开和公正的原则;精诚,是指要求诚信的行为必须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是对行为的一贯性和可持续性的保证。晋商内部的管理活动中在上述四个方面皆有所体现。

1．诚实的分利。晋商的“相与”可以顶“人身股”,在年末时可以参与股利分红。一家商号的经营来的大堆银子,不会独吞,该对伙计兑现分红的,实事求是的分利,一点也不心疼。几千两,上万两,如实相告,该得多少是多少,决不会借故克扣和提留。正是这样诚实的行为,不仅激励了“相与”们勤奋工作,更使得他们珍视商号的诚信。晋商在股利分红中,发布真实信息,并且实事求是地进行分红,体现出了晋商的诚实无妄。

2．守信的用人。对待掌柜(经理),晋商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聘请、雇佣所需人员。掌柜(经理)一旦被聘用,财东便委以全权,对掌柜日常经营活动概不过问,让其放手经营,静候年终决算报告。比如“富生峻”钱庄经理,因经营不利,几年间把曹家给的本钱全部赔光。曹家问清原因,不但不加责难,而且再付给他本钱,让其继续干。后来终于转败为胜,不仅使“富生峻”起死回生,而且又新开了四家分号:“富盛泉”、“富盛长”、“富盛诚”、“富盛义”。晋商所讲求的用人准则与实际的用人行为完全相符,而且保持了高度一致。

3．诚直的管理。晋商的商号都制定了严格的号规,其中明文规定:财东只能在结账时行使权力平时不得在号内食宿、借钱或指使号内人员为自己办事,不得干预号内人事;经理对外代表商号,财东不得以商号名义在外活动,对于号内人员不准长借短欠不得挪用号内财务;不得兼营其他业务不准向财东和掌柜送礼;伙友之间不得互相借钱等等。这些规定既有对管理者的约束,也有员工的行为规范,彰显的是晋商管理中的公开、公平和公正的诚直原则。

4．精诚的回报。一时的诚信行为已然值得珍视,持之以恒的诚信则更加弥足珍贵,晋商在动乱年代仍然坚守的精诚行为得到了人们的广泛传颂。如在晋商发展史上历史较长、声誉较高的大德通票号,其财东是山西祁县乔致庸,经营有方,在商界信誉很高,开出的银票能长期在市面流通,在光绪年间最为兴盛,1931年蒋阎冯中原大战结束后,晋钞贬值十分严重,晋钞与新币的兑换率约为25∶1。当时,大德通票号存款户以山西本省最多,放款却多在外省。如果对存款户以晋钞付出,票号可以趁机发一笔横财。但大德通票号不惜动用历年公积金,在存款户取存款时,不让存款户吃晋钞贬值之亏,维护了大德通票号的信誉。这样的精诚行为,让晋商直至今日仍为人们所赞扬。

四、晋商的个人诚信体系

1．个人诚信体系的建立。很多大商业家庭定有家训和家规。榆次常家家训要求“凡语必忠信”,“凡行必笃敬”,“出言必顾行”等,晋商王文显训诫其子曰:“夫商与士同心。故善商者赴财货之场而修高明之行,是故虽利而不污”。晋中商家孩童习就读“俗言杂字”说:“趸装零卖,主顾客人,收买出换,贩卖交银。童叟无欺。价实货真。本多利厚,贸易兴隆。每年开俸,足有千金[6]”。从商者自幼即被灌输诚信经商才能致富的思想,也是晋商诚信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

2．个人诚信的约束机制。晋商对个人诚信的尊崇,从筛选学途中可略窥一二。商号新学徒的来源,原则上只在商号财东或经理的同乡人中选拔,要考察新学徒的家庭出身、上辈人的为人处事、德行信誉等,实行推荐人的不成文制度。推荐人从他所了解的人员中挑选,所以多为亲朋引进,知根知底,而且推荐人要对所挑选的学徒负责,事关个人信誉,因此推荐人都很认真负责,决不敢推荐不肖子弟。当了学徒表现不好被开除回家者,别的商号多不再录用。晋商在挑

选学徒时,不仅考察学徒本人的品行,还要了解其家庭、上辈人的声誉,这种做法使得上辈人的行为诚信与否直接影响到其子孙是否能被录用,也让推荐人顾虑到自身的信誉而不会因钱财、私情等推荐不良学徒,从而建立了一套隐性的个人诚信约束机制。

五、晋商诚信体系的现代价值

无论是在监督、约束机制并不健全的封建社会,还是在市场经济大潮下的当今,以诚信求发展是每个商家的必由之路。晋商的诚信体系给了我们诸多启示,对现代社会的市场经济具有重要价值和借鉴意义。

目前,我国的诚信现状不容乐观,市场经济诚信机制尚未完全建立和完善。虽然市场机制本身就是一种规范机制,任何一个不遵守规则的人都必然被淘汰出局。但是近年来,我国经济领域中的失信状况愈演愈烈,市场交易中因信用缺失、经济秩序问题造成的无效成本已占到我国的10% ~20%,我国每年因为逃废债务造成的直接损失约55亿元,产品质量低劣和制假售假造成的各种损失至少有2000亿元,由于“三角债”和现款交易增加的财务费用约有2000亿元,因不诚信造成的经济损失合计5855亿元,此外还会有一些如人情、道德、法律、行政等方面的间接损失,每年因不诚信而被拖垮的企业也不计其数。这说明企业在诚信方面的意识还比较淡薄,建立和完善诚信机制刻不容缓。面对这一现状,关注并借鉴晋商诚信体系无疑是十分有效的“一剂良药”。从心理学的角度,对晋商诚信体系的借鉴主要有如下三个方面:

1．培养诚信意识。个体的对事物的认知决定着他们的行为,是否拥有诚信意识决定着诚信行为是否会发生。诚信意识的缺失是导致不诚信行为的关键因素,因此培养全民的诚信意识至关重要。晋商对诚信意识的培养是从孩提时代即已开始,在家教中申明诚信的重要性和意义,儿童从小就有了诚信的观念,从而使其成年后的从商生涯中以诚信为美德。因此,我国的诚信意识的培养也要从儿童、青少年做起,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中进行普及,从而进一步扩展到全民诚信意识的培养。

2．鼓励诚信行为。晋商的诸多诚信行为都广为流传,不仅使其名声大振,同时收获了相当的经济利润,这无疑是对诚信行为的正面激励,促使诚信行为的发生。在当今社会中,我们需要对企业、个人的诚信行为给予更多的关注与宣传,树立企业和个人的诚信品牌,让诚信逐渐成为人们对企业的重要衡量标准之一,也成为个人美德之一。

3．建立全方位、多层次的诚信体系。诚信涉及到企业、组织或个人的方方面面,有效地诚信机制必须是全方位的、多层次的、完善的诚信。晋商中颇负盛名祁县乔家在经营活动、内部管理和家训中所体现出的诚信行为,至今仍可视为效仿的典范。

综上所述,晋商作为明清时期最为杰出的经商群体之一,其外部诚信体系、内部诚信体系和个人诚信体系对当今社会的诚信机制的建立和完善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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